【苍策】命中（五）
楚江开只觉得脑子过热，情急之下踢了强行关机键。
密聊窗口和屏幕一起熄了下去，但那行字却在脑海中清晰起来。先前yy里炮姐沙沙哑哑的变声器，自动代入了郁峥嵘的声音，就像以前喊决斗，喊减疗补了，从容不迫地指挥和反杀，他说，“我喜欢的人确实是个天策。”
光是想想耳朵就烫，楚江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，冷水刺激着麻木的感官，他却愈发感觉心跳得厉害。一开始是出于不自信，他想不明白郁峥嵘到底喜欢自己哪里，但是回头看看，天门中断楚江开，名字哪有这么巧的，炮姐的操作意识还有天降的奶妈，既照顾到他上段的自尊心，又和他一起努力进步，越是体贴入微，越是蓄谋已久。又想起自己把炮姐当做知心姐姐，什么心迹都袒露了，对面居然是郁峥嵘，还给疏导鼓励了，登时羞愤难当，愤怒的程度其实很浅，更多的是感动，还有隐隐的高兴，原来是他，一直都是他。
等楚江开做完心理建设，顺便洗了个澡，意识过来，他已经晾了郁峥嵘两个小时。急急忙忙戳进qq，没有未读消息，他盯着聊天窗口发了会儿呆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，但是滑进去仔细一看，他发现郁峥嵘换了头像。还是在苍云血誓，同一个角度，同一段白雪皑皑的城墙，以前是一个苍云的背影，但是现在，旁边多了个天策。他们拥在一起，雪落在他的白毛毛上，也落在他的白须须上。是郁峥嵘带他去截的，原来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吗？
他突然想起上次，自己是真的断了电，慌慌张张地加了对方qq，而这次……他心一横，主动发过去一条，“不好意思，刚刚宿舍断电了。”
几乎是秒回，郁峥嵘说，“拒绝也没关系，但有些话我想对你说完。”
楚江开删删改改，“呃，不是拒绝的意思……要上手机yy吗？我去找个耳机。”
郁峥嵘很轻地笑了一下，他这个人啊，撒谎也这么可爱。“手机号码给我吧，不去yy了，正式一点。”
他家小天策，真是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，毫不犹豫地给了他现实联系方式。电话拨过去显示是北方的城市，怪不得，普通话那么标准。电话嘟了两下，很快就接通了，对面紧张地咳了一声，郁峥嵘突然找到了自信，像是盾刀重新握回手上，终于可以交掉无惧，从容反杀了。
“我喜欢你。”
没想到第一句就是这个，楚江开噎住了，不回又显得有些尴尬，好在郁峥嵘继续讲了下去。“不需要你立刻回答，我只是想讲完。一开始是觉得这个天策挺可爱，打jjc也很轻松愉快。到后来，你努力的样子很让我心动，情不自禁地，就想回头等等你。你退名剑队那天我确实慌了，其实不用那么较真的。”
“可我答应了，变犀利再回来找你，我不想让你等太久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可以等你很久。但我一想到你还会招募，和其他人一起努力，让我错过这些磕磕绊绊，就很难受。”手机屏幕前的郁峥嵘垂下眼睫，声音也暗了下来，“对不起，我不该开小号骗你的，我也害怕被拒绝。你说不想和其他苍云一起打的时候，我其实是很高兴的。剑纯和唐门，命中阵只有一个。对，我就是在吃醋。”
楚江开被直球打得东倒西歪，他一想到平常那个酷酷拽拽的苍爹，卷在一团白毛毛里吃闷醋，就生不起气来，只好试探性地问了句，“那花花呢？”
“哦，你说之前的那个奶花，她是林隅之寄养给我的徒弟，表白拒绝了，我和她讲，我喜欢男生的。”楚江开一听他说喜欢，整个人都不好意思了，只是闷闷地，“噢，噢，知道了。”
“嗯，现在你也知道了，我喜欢的男生是你。以后的路可能不太好走，但我会和你一起的，所以要不要先从当我情缘开始？”
发展太过顺利，导致楚江开有些不知所措，但是喜欢这方面，两个人都是平等的，郑重考虑好，他回应道，“明天中午，扬州小河边见吧。”
刚想问具体几点，就听对面说，“十二点吧，想当我情缘就插旗赢过我。”
郁峥嵘终于笑了，这才是他的小将军，朝气蓬勃，乖俏又自信。又回到了心动的起点，长枪指来，必有盾刀相接。
“好，明天见。”郁峥嵘挂了电话，把号码存入联系人，备注“男朋友”，想了想，删掉改成了“情缘”，后面加了一只狗狗的emoji。慢慢来，他有的是时间，从游戏到生活，接近到了解，喜欢到爱。
第二天楚江开忐忑地登上游戏，日常都没有做，小河边刚探头，就看到好大一只苍云蹲在那儿，旁边是两只红名河龟，守株待兔，郁峥嵘来得更早。轻功甩起来就跑，他没敢组他，钻进插旗区试试马再试试枪，结果猜到七八分，但楚江开不想输得太难看，毕竟他努力了这么多月，手法也有提升。
十二点整，一杆旗插在苍云面前，一身红破军，银枪白马，楚江开道，“我观阁下英姿勃发，可敢与我一战？”郁峥嵘应声，“放马过来！”
五秒倒计时，他上马，他挂扶摇，不管结局如何，都不再有遗憾。
郁峥嵘没有点平常的双绝砍仔奇穴，他点了盾飞难行挂流血，充分尊重楚江开，他想要稳赢，他必须得赢。好一番你来往我，不断地拉距离，后跳，卡面向，他聂云躲撼地，他血怒逼上。身上都挂着对方的流血debuff，每一枪每一刀都在揣测心意，同样的骄傲，同样的不服输，无惧交了，虎的最后一秒，郁峥嵘丢了盾飞，斩刀锁足。“抓到你了。”
这是罕有的几次，被他打出解控，三分之一血，谁都没有保留，赢得尽力又体面。他确实进步了。郁峥嵘还在打坐回血，一个真诚之心砸在面前，居然是楚江开主动的。“愿赌服输，我是你情缘了。”
他突然想起了那几个孤零零的窜天猴，楚江开一直喊穷，站在别人的烟花里蹭蹭满是艳羡。抠了几个月的马草钱，这是他能给他的，也是心意的袒露无遗。
“你等我一下。”郁峥嵘点他组队，然后一个大轻功拎起楚江开就跑。
“喂！我的烟花！还没炸完呢！”稳稳落在站街区，来来往往的，有npc信使，有扬州城管，还有接日常做任务的玩家，挂机的名媛，白字的讨饭。热闹，俗气，人声嬉闹中，郁峥嵘对准了楚江开，一个一个烟花炸开。
直男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花心思，他把出过的所有烟花都炸了一遍，楚江开那里满屏都在蹦成就，乱七八糟，稀里哗啦，郁峥嵘特地选了地图频道，点他抱抱。
周围有人刷99，有人嚎土豪，楚江开难得成为人群的焦点，但此刻他在苍云的怀里，眼前只有盾和枪，还有拥抱穿模的铠甲。“你干什么啊？”
“我秀恩爱啊。”郁峥嵘倒是回得理直气壮。
“我以为你会喜欢苍云血誓，雁塔，那种人少安静的地方。”密聊一声接着一声。
“那不一样。”电脑前的郁峥嵘笑了，继续打字，“有些事情是需要仪式感的，俗人的喜欢，热烈一点也没什么不好。我不害怕，告诉你，也告诉所有人。”
沉默了一会儿，世界频道上闪过一条消息，“我也喜欢你[郁峥嵘]”
虽然很快被刷掉了，但是这份心意，他确实收到了。
情缘后的生活，绑定着一起做日常，插插旗，看看风景，大多数时候还是泡在竞技场。后来出了散排机制，不用建队就能打，但是名剑队一直保留着，22还是策策和你拼惹，33是抱苍爹爹大腿。过了几个赛季，开了重置版，又出了新爹，他们还在一起，他们总是在一起。
除了剑三，steam联机，玩玩手游，有时候挺矫情的，连麦睡觉，分享彼此的呼吸和心跳。说长不长，说短也不短，后来楚江开考研要A，郁峥嵘工作稳定了，好像能够更进一步，只差一个契机。
“来车站接你男朋友吧，这次出差，离你挺近的。”
他有他的地址，这些年互相寄过不少礼物。楚江开说，“好，我在门口的KFC等你。”
郁峥嵘坐了四个小时的动车，拎着箱子风尘仆仆地赶来，就那么一瞬，他看到坐在窗口的那个男孩。说是男孩，身高和体型其实不太准确，就是缠着一条红色的围巾，撑着下巴一副稚气未脱。他认得那双眼睛，打视频的时候总爱笑，清清亮亮的。望向玻璃，映着窗外熠熠的灯，等久了有些涣散，却在门推开的一瞬，视线相撞，重新聚焦。
他说，“嗨，我是郁峥嵘。”就像当初说“嗨，打个22吧。”
一样的轻巧，一样的命中注定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