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龙鱼】溺水的龙

———【虬欲白色情人节24h】🐉🐟

24:00 禾顾


回宾馆的时候,床已经铺好了。他很幼稚地,把被子隆起,像沙滩的碉堡,涨潮的时候被海浪冲刷,包括那些脚印和用树枝戳划的名字,床褶拉平,谁都别想那么轻易留下痕迹。

 

梦虬孙大字躺在床上,蹬掉运动鞋,不对劲,很不对劲,他不知道要怎么去描述这种违和感,只能听着卫生间传来花洒的声音,他怎么要洗那么久?晚饭欲星移带他去了一家日料店,点的是乌冬拉面,汤勺的柄很长,长到能够到对方碗里的叉烧肉,欲星移也默认他那么做了。吃饭不积极,头壳有问题。梦虬孙进食一向很认真,一根面条也没有放过,包括嘴角的汤汁,自己舔嘴角的样子很奇怪吗?欲星移为什么要那样看他,看到鬼!白桃乳酸菌是冰的,冷热交替,牙冻得咯咯响,对方已经擦干净了嘴,目光搅着清酒里的梅子——酸吗?

梦虬孙没有见过欲星移喝酒,但他知道他的酒量很好,应酬那么多,就算不好也不能太差。所以一定是故意的,给自己点儿童饮料,半壶清酒就醉得轻轻松松,不想开车就直说,非要步行半小时。无人街道星与月,他们很久没有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,欲星移问,梦虬孙答,虽然很不耐烦,他还是没有学会怎么骗他。

“有什么计划吗?”

“考大学。”

“哪个城市的?”

“你的城市的。”

“哈。”

“哈什么哈,全国最好的海洋大学,少数民族加分。”

“搬出来和我住吗?”

“谁要和你住,我住学校宿舍!”

“学校宿舍没有配空调,学弟。”

“谁是你学弟!”

“堂弟。”

被呛到的总是梦虬孙。

他又问了很多模棱两可的问题,关于未来的,蒙蒙昧昧,抓不住却隐约觉得有光。

“有喜欢的人吗?”

“要你管。”

而关于过去,谁都没有提,出于默契,还是害怕光从指隙逃走?

 

梦虬孙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,醒来的时候觉得很挤,标间的单人床偏要挨过来,只当欲星移存心欺负他,张口便道,“看到鬼。”然后他的眼睛就被捂住了,夜间的海潮叫做汐,轻轻地压下睫毛,地月引力般牵引吐字,“看不见就没有鬼了。”

是欲星移的脚趾在蹭他的腿肚子,软沙一样,痒痒的,但是不讨厌。如果他不那么木讷,便会知道,这个叫亵玩,轻薄,或者调戏。脚背攀着,抵上膝弯,一些记忆摇摇又曳曳,终于温柔搁浅。

他想起那个嘈杂的下午,排挤和敌对,成年人只是冷眼纵容,而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们学会了拳打脚踢。争端的挑起,是一张揉成团的试卷,“反正你也没有家长签字,不如我们来帮你解决困难。”梦虬孙一头槌撞向对方的肚子,特别大声地嚷嚷,“我有家长的!”但有些事情不是大声就管用,对方人多,你一句我一句的,“那怎么从来没人开家长会。”“都说是个杂种了。”“还动手了!还动手了!是他自找的!”梦虬孙打架又凶又准,知道避开要害,也知道什么姿势受伤最轻——他被推搡在地上,拱着背抱起头,膝盖磕在地上,最后的体面是坚持单膝。

直到乱糟糟的视线被一只鞋尖拨开,一只锃亮体面的皮鞋,无声昭示着刮坏它的代价。小男孩们你推我让地散开,是欲星移,站姿优雅且从容,脸贴着手机,一只手微倾,目光落定在不远处慌张接电话的女老师身上,视线相接,他眼睫微垂,礼貌地微笑示意,“您好,我是梦虬孙的家长,请问下午我能请假带孩子去医院吗?”翻盖手机合拢,浅浅地塞进裤沿,欲星移蹲下身来,姿势诚恳,目光却押在厚厚的睫毛下闪烁不定,他关切地问,“疼吗?”

那触感,酥酥痒痒,像泛着卷得潮水,把浪花递上海岸,极富技巧地用掌中的茧摩挲他的腿肚子,由下往上摸,哈,绷紧了。梦虬孙奇怪了,他受伤的明明是膝盖,为什么欲星移要摸他的小腿。这是明目张胆的昭示,在旁人眼里,无形的威压和归属所有,可能又有那么一点缱绻,就像多年之后,欲星移慢慢蹭褪他的袜子,像撒开一张渔网。

 

抚摸还在继续,他放开了他的眼睛,沿着后脑勺的乱发,撸小狗一样撸到后颈。面积不大,就只用指尖,欲星移的指甲磨得很圆润,掐起人来也是不温不火,“你是不是手贱!”摸爽了梦虬孙又突然叫起来,石子投进无声的夜,低笑着回应。这是他的恶趣味,看他舒服,看他疼,看他发怒,那种不能在自身实现的真实感,全都交给了对方,回应掷地有声并且有趣。

后来那天他住在了欲星移家,刚搬回来不久的公寓,宽敞又明亮,以为在沙发上随便将就一晚上,却给梦虬孙特地准备了房间。海蓝色的床单和窗帘,衣柜,书柜,写字桌,无一不俱全,还有门口的一串白贝壳风铃。梦虬孙问他什么意思,欲星移说,“别回出租屋了,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。”他敏锐地察觉到,房间里没有欲星移的私人物品,受伤的膝盖突然抵进人的腿间,梦虬孙抓住他的领口,大声质问道,“你又要走?”好疼啊,伤口又裂开了,昨天跪在砂砾上,欲星移装模作样地扶起他,一走到人群视线外,便被梦虬孙推开。“假惺惺的,你回来做什么?”欲星移从车上拿出简易医疗箱,其实他平常不爱穿西装,总是风衣搭白大褂,今天这一出,拿手术刀的手特地挽了块名表,什么意思,就是做给人看的意思。他给他消毒清创,一开始哼都哼,酒精处理到最后却红了眼。滚烫的眼泪落在欲星移的手背上,烙得斑斑驳驳。梦虬孙本是不怕疼的,他不知道是高兴哭的还是害怕哭的,男孩子流泪很丢脸,但他就是控制不住。

他害怕,他好害怕他回来,他又害怕他离开。

“你也不会在这住太久的。”是承诺,也是回答。欲星移给了梦虬孙更好的生活环境,同学老师的表面尊重,但是更平等的东西,是需要他自己追求的。他带着简易的行李,第二天送梦虬孙上学,交给他的是家门钥匙还有公交卡。“我半个月回来一次,医院调班单休,你自己坐九路车,或者骑自行车,生日送你一辆自行车好吗?”“我不要你的东西。”梦虬孙气鼓鼓地从副驾驶弹起来,又被保险带摁了回去。欲星移倾身挨了上去,帮他松开,却不急着放他走。

又是那种轻捻的触感,在后颈,若有若无地捏了一下,梦虬孙边去拉车门边骂,“臭墨鱼!做什么!”欲星移又笑了,轻描淡写道,“帮你翻领子。”

可是他的校服根本没有什么领子,更别说他现在穿的圆领睡衣。

 

怎么可能没有预谋。潮一点一点地涨,龙早晚会溺水。

衣物窸窣褪开,看不清是谁压着谁亦或是谁罩着谁。阴影里伸出一只月白色的、光溜溜的手臂,沿着他的背肌一路摸下去,梦虬孙满脑子都是,“被窝里那么闷,他要怎么呼吸?”闷得额头出汗,手心也出汗。

欲星移硬了,但表面却是游刃有余,唇濡湿着,衔着他一小片的衣角,往上扯也不是,往下褪又不舍得松开。敛齿抿唇,贴着腰线亲了一口。

他早想这么做了,很多年前的那个黄昏,梦虬孙穿着小短裤,够在椅背上修一盏老旧的灯,露出的一小截腰。欲星移作势去扶他,却将手贴在他的腰上,递过去一小片温热,一小片悸动。

梦虬孙有些手足无措,他想不明白,仅仅是一个吻,一个同性的吻,甚至是他的亲人,自己裤裆里会有诚实的起伏。其实梦虬孙身上出现欲望这件事本身,已经等同于欲星移欲望的完成。

但他还是帮他做了下去。手心在燃烧,手指却一点一点用力,隔着布料上下摩擦揉.搓。情欲的舌头沿着下腹,一路向上,火烧火燎地舔.舐开。胀得好难受,梦虬孙睁大了眼睛,眼神失焦又重新汇聚,每一寸都落在窗帘的沿上,那是隐约可以看见的海岸线。随着对方动作的加快,喘息愈加粗重,积压的快.感像汛时的浪潮,终于没过了海堤,铺天盖地得打在他身上。

欲星移静静地在水底享受窒息感,而被呛的似乎永远是梦虬孙。

他射.在了他的手心里。

 

意料之中,出于对处.男的尊重,欲星移没有笑出声。倒换梦虬孙自己尴尬了起来,想解释什么,却怎么也开不了口。他气势汹汹地翻过身,裤子还没有拎上,额前那枚看不见的犄角抵着人的眉心,有点软,又好像有点硬。欲星移终于舍得吻他了,这是一个游走于情.欲之外的吻,单纯地贴上,又分开,嘴唇干燥,唇皮因为失水而翘起,啄湿了像在征求许可,分开,又贴上。

他终于知道清酒里的梅子是什么味道的了——酸的,撬开齿贝,缓慢地舌尖推抵,渡过去的吻在交缠间化开,这时候就不用把彼此分得太清。薄薄的吐息腾着雾,还不会用鼻子换气,只能报复性地在对方唇珠上攫取一个牙印——不甜,但是甘之若饴。

虽然这个吻毫无技巧可言,但作为他们之间的第一个,还不算太差。云里雾里,梦虬孙发现自己又可耻地.硬了,他愤怒地看向欲星移,而欲星移起身要走。

“臭墨鱼!你要去哪里!”他不敢去拽他的手臂,只能假装嚷得很有气势。卫生间的门轻轻带上,传来了他低低的声音,“我去洗手。”

 

梦虬孙不会知道,洗手是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的。

但他很快会知道,原来洗手液还能这么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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